跳到主要內容

發表文章

目前顯示的是 2019的文章

心理誌 PsychoLife第53期-5:「那些沒能殺死我的,使我變得更堅強— 癌後創傷後成長的經驗」

Photo by Stanislav Kondratiev on Unsplash   作者 :王韋婷 助理教授/東吳大學心理學系 責任編輯 :陳琇慧 臨床心理師/彰濱秀傳紀念醫院精神醫學部暨癌症防治中心 校稿 :饒家榮 臨床心理師、李蕙君 臨床心理師 「我以前是個很容易去計較小事的人,罹癌前常常充滿怨恨,每天都在怨恨某個人、某些事、覺得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一直累積、累積,每天都過得很不快樂。…知道有癌症後自己不知道還可以活多久,當我開完刀,醒過來的時候,好像冥冥之中上帝願意給我第二次生命、活下去的機會,讓我重新活過來…,於是我開始珍惜每一天、家人及朋友,並開始覺得凡事不要太計較,變得比較看開。」 這段癌症患者對自己罹癌前、後生命的回顧,展現 癌後成長的風貌。在臨床工作中,面對罹患癌症這類威脅生命的疾病,患者的生命故事裡經常出現「正向改變 」 的主題。針對癌症患者心理層面的變化,過去強調減緩負向情緒、降低壓力反應、度過失落歷程,近二十幾年,隨著正向心理學的興起,開始重視正面生活變化。這種面對生命劇變,為了活下去而必須奮力迎戰、調整自己的歷程,自然而然出現的正向改變,被稱做 「創傷後成長 」( Posttraumatic Growth, PTG ) 。 美國 公路自由車賽 車手 藍斯.阿姆斯壯 在 1996 年被診斷出轉移性的睪丸癌,醫生認為他活不過多久,但他憑著堅韌的生存意志,不僅擊敗癌症,更於治療後獲得環法自由車賽冠軍,使他成為當時癌症存活者展現創傷後成長經驗的典範。其名言:「疼痛是一時的,可能持續幾分鐘、或一小時、一天、一年,終將會褪去,但如果我放棄了,將會是一輩子的遺憾。」他也說:「我不會覺得經歷癌症是我的不幸,這兩年來,我從中學習、成長了很多。」 雖然後來因禁藥醜聞而功敗垂成,但他一直是 21 世紀初腫瘤心理學創傷後成長經驗的代表。 # 罹患癌症是一種粉碎基本信念的衝擊 「創傷 」 後成長,顧名思義是將癌症視為一種創傷。患者回想自己聽到被診斷為癌症的那一刻經常會形容自己「嚇呆了 」 、「僵住了 」 、「怎麼可能是我? 」 、「什麼都聽不進去 」 ,因為 罹患癌症對患者而言彷彿經歷天搖地動的災難、破壞人們安全感、價值感、信任感的根本地基,是一種粉碎基本信念的衝擊 。人活著是依賴一組有意義的脈絡

心理誌 PsychoLife 第53期-4:不只是陪伴,癌症病房裡的臨床心理照護

Photo by Marc-Olivier Jodoin on Unsplash 受訪:王興豪臨床心理師/成大醫院精神部 採訪及撰稿:饒家榮臨床心理師/心理誌編輯委員           近年,癌症治療的照顧團隊裡多了心理師這個夥伴,受過 心理衡鑑 及心理治療訓練的臨床心理師們,穿梭在病房間協助癌症病人及家屬的心理調適,使得原先令人畏懼的癌症治療中,增添新的力量。這股力量,不只是陪伴,更是深入的心理照護。 #心理衡鑑:臨床心理師運用與案主相關的資料像是標準化心理測驗工具、病歷、晤談、家屬資料或行為觀察等方式,對於問題脈絡進行整體的了解及判斷,整理出潛在可能的影響因子及發展方向。 癌症病房心理照護的發展           2014年,衛生福利部國民健康署依據第三期國家癌症防治計畫,擴大癌症治療的範圍,從生理治療延伸至心理及社會的服務,協助病人和家屬渡過罹癌後的心理適應。自此,全國各大醫院的癌症治療團隊將心理師納入照護計畫的一環,並逐漸列為團隊中的必要醫療人員。隨著計畫開展,心理照護的介入也被證實有效提升癌症病人在接受治療期間的生活品質。 心理學告訴我們很多事           任職於成大醫院的臨床心理師王興豪分享,實習階段曾有學長提醒,要常去思考眼前的病人符合什麼樣的心理現象?因此,他在癌症病房工作的第一年,經常在想「這個個案發生了什麼事?可以用什麼心理學去解釋?」,像是可以引用學習理論中的制約理論,了解病人是如何形成現在的行為模式,我們又能如何預測病人的行為,或者藉由心理學家 Higgins的自我差異理論 ,從理想我、現實我及疾病我的概念思考,回歸心理學知識基礎進行深度分析與反思,以此形成有效的心理照護介入計劃。興豪心理師指出,帶著病人用線性及視覺化的角度去看待自己時,他們的情緒會緩和許多,亦較能了解真實的自己,進而能設定較合乎現實的目標,慢慢地整合自己。 #Higgins的自我差異理論:每個人心中有三種不同的「我」,包括理想我、實際我、應該我。當理想我與真實我的落差將帶來沮喪,而應該我與真實我的落差會帶來焦慮及罪惡感。 不同時期的癌症病人有不同的心理危機           在興豪心理師的臨床經驗發現,通常最需要心理師協助的時機在於疾病發生變化時,這時經常出現 急性壓力反應 。各個治療時期可能存在不同的心理危機,

心理誌 PsychoLife 第53期-3:黑夜裡仍可見星光-安寧臨床心理師的病房日常

作者│胡肇勳 臨床心理師 現職│和信治癌中心醫院緩和醫療科 臨床心理師 學歷│臺灣師範大學教育心理與輔導學系教育心理學組碩士          國立政治大學心理學系臨床心理學組碩士 “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是愛的代價” (愛的代價,李宗盛)       喜愛旅行的我總是覺得旅行跟人生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兩者都是由不斷的前進所組成,過程中都會遇到意想不到的挑戰,也會與許多人不期地相會,卻又免不了離別。身為過客的我們,經常得在短時間內讓每一個停靠的住所成為自己安身立命之處與颳風下雨之歸向。       安寧病房也是如此,對病人而言是人生旅程中最後一個棲息之旅社,但也可能是家人朝向未來的休息站;而其中,安寧團隊就像是旅社的工作人員。不同的是,我們期待將每一間房間根據病人的身體狀況與過去的性格喜好量身訂造,而可以貼近其原本生命的樣貌,將生活的決定權交付給病人與家屬。 真誠關懷中內含心理衡鑑與治療的基本功       但也因為如此的貼近真實生活,和過去的衡鑑室與治療室所呈現的結構化環境很不相同,因此安寧病房臨床心理師的工作是具挑戰性的。首先,因為所有的人際互動與對話都是在日常的病房生活場景出現,所以我們必須帶著心理衡鑑與心理治療的思考方式,以生活化的問候與貼近病人身體症狀的變化出發,將需要釐清與評估的問題化為一來一往的關心問句。同時,要留意病房現象場中細微的場域變化,像是一幅一直掛著的畫、昨天放上的平安符、今早開始播送的念佛機等,這些變化都可能透露著一個人的心境轉換。       再者,也必須敏感於病人與家屬間的人際關係與動力,我常從他們所選擇休息或陪伴的位置、對話的模式以及相互結盟的方式中觀察與評估,這些重要的資訊都有助於團隊了解病家的家庭關係或系統之狀態。對我而言, 安寧的心理照顧從不是試圖改變病人原有的人格特質或是家庭結構,而是透過瞭解個體或系統的強弱項,增強其疾病適應或臨終陪伴的能力,並預測進行醫療決策或執行醫療計畫時可能出現助力或阻力,進而擬定相關的心理照顧計畫。 希望是安寧心理照顧的核心精神       安寧病房,雖然是如此貼近生死一線的交界,但在我與夥伴的心理照顧理念中,安寧場域從來就不是一直充斥著談論死亡話語的地方。人從一出生就朝向死亡邁進,但我們不曾因為這樣的終點設定而忘卻活著的重要;所以,「朝死而

心理誌 PsychoLife 第53期-2:「在兒癌病房裡,放下『臨床心理師』!」

圖片取自: 那些電影教我的事 撰文| 游于涵 臨床心理師 採訪 | 洪兆怡 臨床心理師 陽光耀眼的早晨,陽光自大大的窗台無畏地竄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對小腳丫伸出床緣,輕巧地擺動著。那個畫面伴隨一個念頭:「這場病如此折磨,而這孩子實在不容易,辛苦了。」我可以凝視那雙小腳好久好久 …. 一、角色定位的重整     在團隊中,「臨床心理師」被認為是「協助」孩子與家庭的角色,但我發現若把自己視為一位「任務導向」、「位於上位」的臨床心理師時,當面對初診斷家庭的哭喊:「為什麼是我的孩子 ? 」,孩子哭訴:「為什麼我要一直打針?」、「為什麼我不能去學校?」時,我竟焦急的把自己困於一定要回答「標準答案」的桎梏中,反而無法真正進入孩子和家庭的內心世界,然而,殘酷的事實是即使我「答對」了這題,孩子和家庭的困境也不一定能迎刃而解。     進入病房後, 我想成為一位陪伴家庭走一段路的「人」,而不是任務取向的「臨床心理師」 ,我會用孩子視角「觀察」,辨識他內心的需要 ,當孩子希望我帶來「歡笑」,我會帶一些他喜歡的玩具與他創造美好的時光;當孩子渴望「自由」,我會和他花一些時間談談困住的感受和獲得自由的計畫。這段時間,我放下了有別於醫療團隊專業角色的枷鎖,讓團隊專心於治癒疾病,讓家長專心於調整家庭與生活的平衡,然而家庭中,時常會為了要讓孩子遵從醫囑的同時,又想做些什麼來彌補孩子的痛苦,導致親子間產生爭執或矛盾,當彼此心力交瘁時,我會擔任孩子的「忠實朋友」,帶著孩子與家庭「一同」重新看見被疾病暫時掩蓋住的美好本質。 二、重新看見孩子的韌性     我相信每一次的苦痛對於個體都有不同的意義。 孩子相較於大人,容易被放在脆弱的位置,病房中父母常會不小心成為「孩子的代言者」或者過渡成為「孩子的幫手」。 從發展心理學的角度,每個孩子都有向上發展的本能,當我與家庭一同為孩子搭起安全的防護網後,會發現孩子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加勇敢。 記得曾和一位每逢打針必定驚天動地的孩子會面,原本在病床旁有說有笑的他,一聽到護理師請他去治療室時,瞬間全身發抖說不出話。我問他:「要我陪你一起去嗎?」他點頭。我們前往治療室的路上,看見他舉起沈重的小腳,艱辛地往前跨步,但他沉穩的呼吸和緊握的手,彷彿也告訴著我:「我可以的」。孩子最後有別於以往的順利

心理誌 PsychoLife 第53期-1:捍衛人權,看見愛!—專訪何詩君臨床心理師談病人自主權利法

     受訪|何詩君臨床心理師    採訪|李蕙君臨床心理師 《病人自主權利法》在 2019 年 1 月 6 日正式施行,這部以病人為主體的法律,保障病人知情、選擇與決定的權利,讓人可以對自己的善終提出想望。 我們邀請永康奇美醫院緩和醫療中心何詩君臨床心理師來 分享,臨床心理師在這部法律中的角色,以及她對這部法律的觀察與體悟。         詩君心理師在 2017 年進入奇美緩和醫療中心時,醫院 已開始「預立醫療照護諮商」的試辦,民眾可透過預立醫療照護諮商後 簽署預立醫療決定,具體化實踐《病人自主權利法》 所保障的善終權益。隨著今年正式施行後,預立醫療照護諮商成為自費項目, 同時 也迎來了 許多 挑戰。 「 這 不僅是我們的權利,也是我們愛自己與愛家人的方式。」 「 這是對生命尊重的一種方式,我們可以用自己想要的方式被照顧 , 然後離開、被家人記得,而不是家人被迫替我做一個不知道是否符合我想要的決定,未來夜深人靜的時候,反問自己做的到底對不對,造成病人跟家人都很受苦。」詩君心理師溫柔而堅定的說,「每個人的生命經驗,難免都會遇到須照顧家人或是家人即將離開的情況,協助做醫療決定這件事情,走過的人才知道這些決定很受苦,雖然都是愛,但也愛得很辛苦。」 「我們有了談論生死的機會。」 過去台灣民眾不太談生死的概念,家屬在家也很難向病人提起,但到了醫療場域,大家比較可以接受醫療人員與自己討論未來的治療計畫,例如,當治療到了極限時,病人希望如何被對待 。 預立醫療照護諮商的過程中, 即 是在幫助醫療團隊了解病人的意向,並澄清病人對疾病的想像與現實醫療情況的落差。 「 這是社會的進步,讓醫療 開始看見『人』,傾聽一個人的聲音、一個人的生命故事、一個人想要的價值在哪裡。」 人雖然沒有辦法決定怎麼開始自己的生命,但能決定最後想用什麼方式離開。 華人社會的特色屬於緊密的人際連結 ,往往不是自己做決定就可以, 因此在這過程中也會邀請民眾帶二等親以內的家人一同前往,可以更了解彼此的心意與顧慮。 詩君心理師指出,臨床心理師在預立醫療照護諮商的過程中,主要扮演促進溝通及功能評估的兩大角色 。 1 、化解衝突並促進溝通 「我們希望民眾簽署的預立醫療決定,在未來實際遇到這些情境時是可以使用的,所以在諮商時會盡可能討論各種將來可

心理誌 PsychoLife 第52期-5:白目自私又情緒化的天才?談談亞斯伯格症的汙名化標籤

圖片來源:  http://spiritofautism.org/tag/autism-social-awkwardness/ 撰文│黃承瑾臨床心理師 邀稿│黃敏怡 校稿│黃敏怡、沈枚萱 您身邊是否也有幾個像這樣的人? 總是不太會看人臉色,理所當然地講出讓人捏一把冷汗擔心他被揍的話。 常聽不懂別人的挖苦或是笑梗,在大家哄堂大笑時顯得一臉狐疑。 做事總在一些旁人看來無關緊要的部分,堅持照著他獨特的方式進行,即使費時費力仍不願妥協退讓。 圖: 影集 The Big Bang Theory 主角之一 Sheldon Cooper        過去大部份的人大概只覺得這些人古怪又難搞,不會認為這些人有什麼困難需要專業協助,然這幾年受到政治公眾人物及影視媒體(如:美國影集《 The Big Bang Theory 》中的主角 Sheldon )高曝光度的影響,亞斯伯格症( Asperger’s Syndrome )的媒體能見度大幅提高,也讓許多在社交互動及人際溝通有困難的兒童、青少年甚至成人,開始接受醫療的診斷及協助。 在 2013 年美國精神醫學會出版的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第五版( DSM-5 )中,亞斯伯格症已與其他相關診斷被統一歸類至自閉症類群障礙症(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中,新版準則以 社交溝通及互動缺損 、 侷限反覆的行為及興趣 做為兩大核心診斷特質,並以需要支援的程度來區分患者症狀的嚴重程度。過往被診斷患有亞斯伯格症的人,現在可能會被診斷為嚴重程度較低之自閉症類群障礙症。 被樣板標籤化的亞斯伯格症   然而,即便亞斯伯格症這個名稱越來越廣為人知,大眾對這類社交困難者的了解似乎卻侷限於較為簡化的樣板形象。例如:認為亞斯伯格症患者個個智能天賦異稟,或是認為他們天生白目又自私,容易為了小事就發脾氣,而且一輩子都無法改變。但這些樣板形象真的能夠代表亞斯伯格症患者的真實樣貌嗎? 首先, 亞斯伯格症患者真的都「白目而且自私」嗎? 亞斯伯格症患者確實常未顧及場合及對象就直率發言,且表達內容多僅考量自身立場。然而對亞斯伯格症患者來說,他們多數時候 不是「刻意」如此,而是對他們而言,要注意到他人臉色及團體氣氛,並在他人不明說的狀況下去推斷他人的想法及需求是較為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