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吳炯麟 董事
邀稿/蒙宛筠
校稿/饒家榮
前陣子獲得了一個機會到日本的夢之湖村日照中心參訪,發現機構裡的老人們和工作人員們發自內心的笑容、雀躍,機構裡的工作人員也時時刻刻面帶笑容,溫暖服務著機構裡的每一位老人,每位老人們都自動自發的參與著各種活動,甚至是拖著行動氧氣瓶的老人也積極參與,這和在台灣安養中心體驗到死氣沉沉的情景有著天壤之別。因此極力的邀請在日本長照機構經營多年的吳炯麟董事跟我們分享他是如何走進日本長照的領域,遇到了什麼樣的生命轉折,以及從機構視角去看台灣和日本長照的制度,我們到底該怎麼努力才能讓台灣的老人們也能體驗到這樣的生活呢?讓我們欣賞以下的訪談內容。
父親用生命教導我的事
我在大學畢業後服完兵役後就到日本工作了。如大家印象中的日本上班族一樣,我在日本工作也是每天早出晚歸,在成家立業、拼命工作的這段歲月裡,我看著我的孩子長大、獨立了;而我卻還沒意識到在台灣雲林的父母老了。
直到有一天,發現父親變得記性不好,才由醫師診斷出來,父親得了失智症。初期的症狀並不明顯也不嚴重,我們看起來不過是偶爾忘記事情而已,人老了難免會這樣。於是我繼續回日本過拼命工作的日子。
父親生性沈默寡言,在失智後更是嚴重,雖然我經常二、三天就打電話回家,但是也只能問候幾句便請父親把電話轉給我母親。雖然心裡會牽掛,但是忙碌的我仍然忙到連農曆年都沒有回台灣陪父母過,只能常常打電話回家,而照顧父母的工作自然的落在哥哥身上。但是哥哥也遠住在台北,所以,主要照顧工作也就由母親接手了。如同目前很多家庭的老老照顧一樣,父親的症狀一天比一天變差,而母親的身體也一天天的老化,在這樣的狀況,我的哥哥在壓倒母親最後的一根稻草出現之前做出決定,送父親到養護機構(正確說法應該是被騙到機構,哥哥含著眼淚跟父親說要去醫院他才上車的)。
當聽到父親被送到機構後,我知道不管再怎麼忙,都應該要回家一趟,心裏想著:養護中心比家裡寛徜又有人服務,父親的情況應該會有好轉吧!沒想到,走進父親居住的養護中心,一進去赫然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老人被綁在輪椅上面,定眼一看,竟是我的父親!他不但被綁在輪椅上面,鼻子還被插著鼻胃管…,頓時,我跪了下來,除了流淚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事。不久後,父親在這缺乏專業護理背景的工作人員的照顧下,因為肺炎離開人世。半夜接到惡耗時,心情非常複雜,既心痛又寬慰,一方面覺得悲傷一方面也為父親能解脫而鬆了一口氣。
父親逝世後,冥冥中我一直覺得父親用他的生命歷程想教我些什麼事情,但當時我體會不到。直到有一天,在偶然的情況下親眼看到日本養護中心的照顧模式,可以說是讓我跌破眼鏡,我看見和台灣完全不同的養老世界,我直覺反應,這就是父親用他生命的最後在教導我的東西,因此,我便開始我的轉換跑道計劃。
用共創生活突破舊思維
因為制定制度的人不一樣、考慮的點也不一樣,日本的長照制度和台灣有很多的不同是理所當然的。如果覺得日本的長照制度比較好,那我認為重要的是要如何修正我們的制度,主管單位如何才能聽到更多的聲音、如何才能造福更多的長輩,這才是更重要的。舉例來說:現在的法規規定一個日照可容納長輩的人數是30個人,這點我很難理解,為什麼辛辛苦苦打造一個日照中心出來,卻只能收托30位長輩呢?在日本夢之湖的四個直營日照中心,每一個中心每天來的長輩都在100人以上,在那裡,連我都會被感染到雀躍、想動的心情,更不用說是長輩了。所以,我認為主管機關應接受日照可以有多樣性,不同的長輩適合不同類型的日照,如此,才能增加長輩和家屬的自主選擇機會。
現在在日本有一個很受重視的做法,就是不只是銀青共活,還把普通長輩、需要受照顧的長輩、普通的年青人、需要受照顧的年輕人、普通的小孩和需要受照顧的年輕人全部混合在一起生活,讓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彼此、照顧彼此,有能力的人在照顧其他人的同時,也會變得更有愛心、更有幸福感;受照顧的人,在很自然的環境裏融入人群,身心也會變得更健康,這就是真正的社區融合。
衷心期盼我們的政府可以把制度修訂得比別的國家好。
用「減法照顧」創造出正向想法的老人
大部分台灣的機構還是很自然的就把自己定位在照護:「照顧保護」,既然是照護當然就會脫離不了面面俱到的幫長輩做事,也就容易造成長輩靜坐在椅子上,茶來張口、飯來也張口的習慣。有些甚至要求或強迫長輩不要站起來,為的就是怕他跌倒!在我看來,這些都是本末倒置的事。機構應該把自己定位在「生活創造者」,思考怎麼樣才能讓長輩的生活是彩色的,這才是重點。有了清楚的定位以後,生活創造者就會開始思考如何增加長輩的活動,不怕給長輩自由的行動,自然,長輩身體就會健康;下肢肌力提高後,跌倒事件就會降低;或是即使跌倒也可以避免重跌,這才是我們應該要學習的地方。對台灣機構而言, 與其說是面臨困境,我倒覺得現在開始做改變的話,應該會是一個很好的轉機。
如果能在日常生活中幫忙長輩找到感動因子的話,你就可以發現他們的眼神和表情都不一樣了。進而,長輩在這一點一點感動因子的累積之後,就會自己再去尋找更多的感動因子回來。而當這些感動因子聚少成多時,長輩自己就會有一些想法出現:「啊!原來我還能做這個、啊!還有那個也能做…」,或是「原來我還是很有用的!」、「我不是沒用的人」等等,有了這些正向想法的長輩,他們會自己去找更多的活動,就能在不知不覺中達到復健的效果,加強自己的能力。當然,在這同時,家屬也因此可以得到放心與紓解,這才是我們應該要做的本質。
臨床心理師於長照機構的重要性
我不知道大家對於「老人憂鬱症」這個名詞是什麼時候開始有印象的?至少在我小時候是沒有聽過的。這表示現代人不只是年輕人會出現心理問題,連老人家也會出現問題,甚至更容易出現問題!子女們都在生活中忙碌,不需要他幫忙,他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存在價值了,如果再加上摯友或是老伴離開的話,很容易就會覺得下一個就輪到他了…,想到這裡的話,應該很少人還提得起勁活動身體、好好生活。
在這裡,臨床心理師就扮演很重要的角色。首先,臨床心理師必須對長輩做好心理建設,有了心理師幫助的話,我相信長輩一定會更容易活動起來的。甚至於面對長輩的老去,家屬的心理照顧也會是一個課題,而且,這個課題不應該是長輩不在了才開始,而是應該在更早之前就做的功課。另外,機構對員工的照顧也是非常的重要,照顧本身就是一個勞力密集的市場,員工除了每天要面對長輩,有時候也要幫長輩處理穢物以外,他們還要跟長輩一起面對老化帶來的衝擊。我想,面對長輩離開的時候,工作人員心裡面都是很難過的,再加上目前還得不到社會對自己工作內容的肯定,也難怪有很多人會選擇離開這個職場了。所以,我認為如果臨床心理師可以加入機構的資源裏面的話,對於離職率一定可以大大的減低才對。
學歷:
輔仁大學日文系
輔仁大學醫學院跨專業長期照護碩士班
現職:
日本夢之湖村日間照顧中心董事
財團法人錸德文教基金會 顧問
本篇Blogger版面編輯| 辜煒焉 臨床心理師
出版 | 臨床心理師全國聯合會
編輯 | 出版發行委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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